第3章(第1页)
他朝着感知中一个稍具规模、死气沉沉的村落走去——龟裂村。脚下的土地坚硬滚烫,沙砾硌着鞋底。每一步落下,都让他对这“尘微境”的力量、有了更加切实的体会
村口,一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早已枯死,虬结的枝干指向灰蒙蒙的天空,像一具巨大的骸骨。村中死寂一片,没有鸡鸣犬吠,没有炊烟袅袅,只有风卷着沙尘在断壁残垣间呜咽。
华云殇的心并未沉沦于眼前的景象,更多的是冷静的观察。他走近一间相对完好的土屋,破败的木门半掩着。一股混合着霉味、汗味和病气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。屋内昏暗,地上铺着干草,几个瘦骨嶙峋、眼窝深陷的孩子蜷缩在角落,身上裹着破烂的布片,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是睁着空洞的大眼睛,茫然地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光影。一个同样瘦得脱相的老妇人,正用一块破布蘸着浑浊得发绿的水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汉子干裂起皮的嘴唇。
看到华云殇这个陌生面孔,老妇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,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淹没。孩子们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
“水...”一个微弱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口中发出,他死死盯着老妇人手里那块湿布。
华云殇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缺了口的破瓦罐里,那浑浊发绿的水,就是这家人赖以续命的“水源”。他开口询问,语气尽量平和,声音清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:“老人家,此地隶属何方国度?何以至此?”
老妇人抬起头,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,声音嘶哑:“国度?这里是天穹王朝最东边的东幽行省地界,我们这破地方,归黑石镇管...至于为啥这样?”她指了指屋外龟裂的土地和灰蒙蒙的天空,“老天爷...不,是那些高高在上的‘神’和吸血的官老爷们,早忘了我们了!龙诅山脉挡住了西边的水汽,本就少雨...可恨那黑石镇的镇长‘王扒皮’,把持着方圆百里唯一还算稳定的深水井!水比金子还贵!粮食?呵...交完税,连种子都剩不下!树皮...草根...也快啃光了...这汉子,是前些天去龙诅山外围想碰运气找点吃的,被毒虫咬了,又没水清洗伤口...”
老妇人的话语零碎而充满怨气,却为华云殇勾勒出此地的轮廓:天穹王朝-
东幽行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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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石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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龟裂村。生存困境的核心在于水和粮食,而根源除了自然环境的恶劣,更在于地方官吏的盘剥。
“龙诅山脉?”华云殇捕捉到这个地名,混沌双瞳望向远方灰雾笼罩的奇崛山影,“此山有何特异?听名讳似有不祥?”
老妇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:“那山...邪门得很!老辈人说里面埋着龙的诅咒!进去的人,十个有九个回不来,回来的也多半疯疯癫癫,说什么山会吃人,有鬼影子...但也有人说,山里有宝贝,有古时候留下的泉眼...可谁敢去啊?那汉子就是不信邪...”她叹息着,看着昏迷的丈夫,眼中是更深的绝望。
华云殇心中了然,他看着瓦罐里浑浊的水,孩子们空洞的眼神,老妇人绝望中的麻木。这些景象虽不能立刻撼动他沉淀的心境,却也像细小的沙砾,开始磨砺他高高在上的视角。他生而洞真,执掌生灭,却从未如此近距离、如此“低微”地感受过一条条具体生命在尘埃中的挣扎。“仁”之一字,在天域是宏大的秩序,在此地,却是瓦罐里的一滴水,是老妇人擦拭丈夫嘴唇时颤抖的手。
“水源...黑石镇...”华云殇沉吟。引水灌溉、改变地貌是长远之计,但眼下最急迫的,是续命!没有活人,再好的水脉也是空谈!
“等我。”他只吐出两个字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信服的平静。他转身走出土屋,混沌双瞳扫视这片龟裂的大地和绝望的村落。他决定先去黑石镇看看,了解情况,再做打算。
三十里路,对于全盛时期的华云殇不过转瞬。但此刻,他力量被封印,虽不至于疲惫,却也需脚踏实地行走。粗布衣衫摩擦皮肤的感觉依旧陌生,但他已开始习惯。沿途景象愈发荒凉,印证着老妇人的话。
黑石镇,由粗糙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,镇子不大,同样显得破败萧条,但比起龟裂村,总算有了一丝活气。镇口有懒散的卫兵把守,穿着脏兮兮的皮甲,眼神麻木中带着审视。看到风尘仆仆、衣着朴素的华云殇,他们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“哪来的小子?进镇干什么?”一个卫兵懒洋洋地拦住他。
“寻人,买粮。”华云殇声音平淡,混沌双瞳扫过对方,虽无威压,但那源自生命层次的高贵与平静,让卫兵下意识地收起了几分轻慢。
“买粮?哼,粮行在镇东头王记,水铺在镇中心李记,价格嘛...嘿嘿,自己去看吧!进去吧!”卫兵挥挥手,不再刁难。
踏入黑石镇,一股混杂着汗味、劣质酒气和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街道狭窄,两旁是低矮的石屋或木棚。行人大多面有菜色,行色匆匆。华云殇敏锐地察觉到,镇上的修士比例极低,且多为低阶,气息驳杂。
他首先走向镇中心的水铺——“李记水行”。铺面不大,门口排着长队,人人手中紧握着破旧的容器,眼巴巴地望着铺内。一个胖掌柜坐在柜台后,慢条斯理地拨着算盘。
“一桶净水,十个灵石!浑浊的,五个灵石!”伙计高声吆喝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