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(第1页)
**钟氏丹坊正厅,气氛凝重如铁,压抑得令人窒息。**
紫檀木大椅上,家主钟可良端坐主位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,发出沉闷的响声,须发微颤,浑浊的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,死死盯着厅中那袭挺立的灰衣身影。下首,大伯钟达木面皮绷紧,白胖的手指死死抠着扶手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看向钟望浦的目光充满了惊疑、怨毒,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恐惧。众多家族长老、管事分列两侧,个个屏息凝神,目光复杂地在钟可良、钟达木与那独立厅中的少年之间逡巡,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被他们鄙弃了十八年的“废物”。低低的议论如同蚊蚋般在压抑的空气中蔓延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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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星衍阵阁?李晴晴阁主的亲传弟子令?这…这怎么可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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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炼体三重的废物…转眼就成了阵阁天骄的弟子?怕不是走了什么邪门歪道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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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嘘!慎言!没看到那两位阵阁执事吗?气息深不可测!此事…怕是真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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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哼,就算是真的又如何?被左家退婚的耻辱还在呢!攀上高枝就忘了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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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攀高枝?我看是阵阁瞎了眼!他钟望浦何德何能?鲁川少爷才是家族未来的希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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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!一个连丹火都点不着的废物,跑去学阵法?滑天下之大稽!别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蒙蔽了李阁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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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…可万一是真的呢?得罪了星衍阵阁,我们钟家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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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怕什么!他终究姓钟!还能反了天不成?家主和大爷自有决断!”
这些议论,或震惊,或质疑,或鄙夷,或带着酸溜溜的嫉妒,清晰地传入钟望浦耳中。他静静站着。数日星衍阵阁的闭关,炼体六重巅峰的气血沉稳内敛,虽衣袍依旧朴素,洗得发白,却再也掩盖不住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沉凝气度,如渊渟岳峙。他身后,两位身着星衍阵阁银色星辰袍的执事,面无表情,气息渊深如海,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,将厅内所有无形的压力尽数挡下,更无声地宣告着他身份的巨大转变。他面无表情,仿佛置身事外,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深处,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。
“星衍阵阁李晴晴阁主亲传弟子令在此。”一位阵阁执事上前一步,声音不高,却如同重锤敲散了所有窃窃私语,字字如重锤,敲在每一个钟家人的心头。他手中托着一枚巴掌大小、非金非玉的令牌,其上星辰流转,勾勒出玄奥的轨迹,中央一个古朴的“阵”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。“李阁主言明,钟望浦公子于阵法一道天赋卓绝,已入其门下,为记名弟子。望浦公子既为钟家子弟,其家族事务,星衍阵阁自不便过多干涉,然若有不公…”
执事目光如电,缓缓扫过全场,在脸色煞白的钟达木和几位明显倾向大房的长老脸上顿了一瞬,“…阵阁亦非不能过问。”
最后半句,轻描淡写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让整个正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。
满厅死寂。落针可闻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
钟可良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震惊、疑虑、权衡都压下去,但干枯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。星衍阵阁!李晴晴!那是连皇室都要礼敬三分的存在!她的亲传弟子令,其分量,足以压垮整个钟家!他看向钟望浦,这个他早已放弃、视作家族耻辱的孙子,此刻的眼神平静得可怕,深潭般的眸子里看不到丝毫得意或怨恨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,让他这历经风霜的老人也感到一丝心悸。艰难地挤出几个字:“望浦…你…很好。星衍阵阁…是钟家之幸。”
他艰难地说完,目光转向脸色铁青、眼神怨毒的钟达木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“达木,少家主印信,交予望浦吧。”
“父亲!”钟达木猛地站起,失声喊道,脸上血色尽褪,声音因极度的不甘和恐惧而尖锐变形,“他…他不过是个炼体境的废物!连丹火都点不着的垃圾!凭什么…凭什么接掌少家主之位?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蒙蔽了李阁主!我儿鲁川才是家族未来!他…”
他指向钟望浦,手指因愤怒而颤抖,“…他只会给钟家带来耻辱!左家退婚就是明证!”
“住口!”钟可良厉声打断,须发皆张,一股属于道基境巅峰的迟滞威压瞬间爆发,虽不复当年勇猛,依旧压得钟达木踉跄后退一步,跌坐回椅子上,脸色惨白如纸。“阵阁令谕在此,焉有你置喙之地?交出来!莫要自误,连累家族!”
钟达木浑身剧烈颤抖,嘴唇哆嗦着,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,死死钉在钟望浦平静无波的脸上,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。最终,在钟可良凌厉的目光、两位阵阁执事无形的威压以及满厅长老管事复杂的注视下,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,颓然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、雕刻着丹炉与火焰纹路的古朴玉印——赤火印信。他极其不甘地、带着满腔愤恨,重重地拍在身旁的茶几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如同丧钟敲在他自己心头。
钟望浦走上前,步伐沉稳。他没有看失魂落魄、眼神怨毒的大伯一眼,目光平静如水,伸出手,稳稳地将那枚象征着钟家未来权柄的赤火印信握在掌心。触手温润,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,似乎与他体内“帝丹之路”的那缕微弱丹火产生了微妙的共鸣。
“谢家主,谢诸位长老。”钟望浦的声音平淡无波,对着钟可良和厅中众人微微躬身,礼节无可挑剔,却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。“家族事务,孙儿资历尚浅,仍需祖父与诸位长辈费心主持。孙儿当以修行为重,不负阵阁师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