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(第1页)
也商几乎是爬着挪到密道口的。
刺目的光线像无数根烧红的针,狠狠扎进她久浸黑暗的瞳孔,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和灼痛。
她下意识地闭紧双眼,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和暴露感而剧烈颤抖。
但就在这剧痛和眩晕中,一种奇异的、冰锥般的冷静,穿透了混乱的悲恸和麻木的恐惧,直刺入她的骨髓。
她蜷缩在洞口嶙峋的阴影里,像一头受伤的幼兽,强迫自己适应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光亮。
泪腺早已干涸,下唇的血痂在牙齿无意识的咬合下再次崩裂,腥咸的味道在口腔弥漫,却成了此刻唯一能让她确认自己还活着的真实触感。
她缓缓睁开眼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洞口下方那片熟悉又陌生的海滩。
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狰狞的礁石,飞溅起雪白的泡沫,发出永不停歇的轰鸣。
咸腥的海风带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,这本该是她无数次憧憬的画面:逃离金碧辉煌的牢笼,奔向无垠的天地。
可此刻,这自由的风却裹挟着浓重的、挥之不去的焦糊味和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令人作呕的血腥气。
她猛地抬起头。
目光越过嶙峋的礁石,投向远方。
那片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巍峨宫殿群,她骄纵任性、肆意挥霍时光的“家”,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浓黑翻滚的烟柱之下!
曾经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早已不见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,焦黑的梁木如同巨兽扭曲的骸骨,刺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火焰虽已减弱,但余烬仍在深红色的废墟上明灭不定,像地狱未合拢的眼睛。
宫墙倾颓,曾经象征无上权力的高耸殿宇,只剩下模糊而狰狞的轮廓,在烟尘中若隐若现,如同巨大的、燃烧过的墓碑。
也商的身体僵住了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她死死地盯着那片废墟,眼睛一眨不眨。
没有尖叫,没有痛哭,只有一种极致的、冰冷的死寂在她体内蔓延。
那熊熊燃烧的火焰,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,却再也点燃不起一丝温度。
那不再是她的家,那是她父王、母后、大哥、二哥……所有亲人血肉与魂魄的焚化炉!是仇敌胜利的祭坛!
指尖传来冰冷而黏腻的触感。她低下头。
手腕和脚踝上被二哥也歌用童年“游戏”手法捆缚出的深深血痕,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绳索已被解开,凌乱地缠绕在她苍白的手腕上。
这染血的绳索,是二哥最后的气息,是那个将她推入黑暗、独自转身迎向死亡的身影留下的唯一印记。
她没有将它丢弃,甚至没有试图去擦拭上面的血迹。
她只是用颤抖的、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指,极其缓慢、极其珍重地将那染血的绳索一圈圈缠绕起来,紧紧地攥在手心。
冰冷的、粗糙的绳索贴着她同样冰冷的手心,上面干涸的暗红血迹刺目惊心。
这是她仅存的、属于家人的“遗物”,是铭刻着血仇与绝望的冰冷信物。
她摊开另一只手。掌心同样布满挣扎时磨破的伤口,指甲断裂,指缝里嵌着污垢和干涸发黑的血迹。
她没有看向海边寻找水源清洗。这血,是她的,是二哥的,或许……也混着从密道石缝里渗出的、属于亲人的气息。她要留着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