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第1页)
紫雾山脉的晨雾像一匹浸了水的灰布,沉甸甸压在青云宗试剑坪上。青石缝里的青苔吸足水汽,在初升阳光下泛着腻滑的光。曹飞跪在银杏树下,膝盖早被寒气浸得发麻,掌心那半块墨玉却烫得惊人,玉上盘绕的玄纹像活物般微微起伏。
三年来,唯有这样的潮湿清晨,这半块断裂的墨玉才会显出温度。他指尖反复摩挲断裂边缘,那里还留着师父最后一次握过的痕迹——三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黎明,师父枯槁的手指攥着这半块玉,指甲几乎嵌进他掌心,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,力道才缓缓松开。
“曹师兄,该轮到你了。”
小师妹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,带着怯生生的颤音。她穿灰布裙的身影在三丈外晃动,裙角露水被风一吹,簌簌落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把碎银。曹飞抬头,望见她发间那支木簪——去年宗门大比时,他用半年月例钱买的,此刻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。
“知道了。”曹飞声音沙哑,撑着膝盖站起,骨节发出细碎声响,像冬日冻裂的柴薪。
试剑坪中央高台上,朱峰正将“流萤剑”收回剑鞘。剑穗上的羊脂玉佩撞在鞘上,清脆声响在寂静晨雾里格外刺耳。他转过身,玄色劲装衣摆在风里划出弧线,目光扫过曹飞时,像淬了冰的石子,轻蔑毫不掩饰。
“内门弟子引气入体,最次也能凝出三寸灵息。”裁判席上的白须长老敲了敲黑檀木案几,声音裹着灵力穿透雾气,“曹飞,你入青云宗已满五年,今日若再引不出灵息,便按门规贬至外门,永不得踏入内门半步。”
案几刻着青云宗门徽——三枚交错的剑穗,在晨光里泛着深沉的光。长老枯瘦的手指敲击案几,力道不大,却像敲在每个人心尖。
周围弟子窃窃私语,声音此起彼伏。曹飞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背上,有同情,有嘲讽,更多是看好戏的漠然。他深吸一口气,雾气里混着银杏叶的涩味和远处丹房飘来的药香,这些熟悉气味没能让他平静,反倒让丹田气脉越发躁动。
“开始吧。”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曹飞走到试剑坪中央,脚下青石被无数人踩过,光滑如玉。他闭眼,按《御灵术》心法运转周天,引导天地灵气向丹田汇聚。可灵气刚靠近丹田,就像遇到无形屏障,瞬间溃散成缕缕白气,消散在空气里。
“呵,我就说他是废脉。”人群里有人低笑,“五年了,连最基础的引气都做不到,真不知道长老们怎么容他待到现在。”
“还不是靠他那个死了的师父?听说当年他师父可是宗门里排得上号的高手,可惜啊,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“嘘,小声点,这话要是被白须长老听见,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议论声像细针,扎得曹飞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咬紧牙关,再次催动心法,用了七分力,可丹田气脉依旧像漏风的袋子,刚聚起一点灵气就散了,连带着四肢百骸泛起酸麻的痛。
“曹师弟,别硬撑了。”朱峰走到他面前,玄色劲装领口绣着银线——那是内门弟子的标志,“你师父当年把你塞进内门,已经坏了规矩。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,你又何必占着这个位置?”
他说话时指尖微动,一缕青蓝色灵息从掌心升起,像小蛇般在指尖盘旋。灵息纯净剔透,带着淡淡暖意,引得周围弟子一阵低呼。
“青鸾火!朱师兄已经练到第三重了!”
“据说这是朱家祖传灵息,威力无穷,难怪他能稳坐内门。”
朱峰听着议论,嘴角勾起笑意,抬手指向曹飞:“你看,引灵入体本就是最简单的事,像你这样的废脉,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凝出半寸灵息。”
曹飞猛地睁眼,朱峰眼底的傲慢像根刺,扎得他心口发闷。他攥紧拳头,掌心墨玉突然烫得惊人,热流顺着指尖纹路直冲眉心,像有团火在颅腔里炸开。
“呃!”曹飞痛得闷哼,眼前炸开无数破碎画面——
燃烧的楼阁在血雾里倾塌,木质结构噼啪作响,火焰映红半边天,空气中弥漫焦糊味。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踩在灵火上,黑袍猎猎作响,指尖弹出的黑雾瞬间吞噬三个持剑修士。还有一只瞳孔裂成三瓣的血色巨眼,从云端缓缓降下,目光所及之处,山石崩裂,河水倒流……
“曹飞?”白须长老的声音带着疑惑。
曹飞猛地回神,冷汗浸透后背衣衫。他茫然看向掌心,那里竟托着一缕淡金色灵息。这灵息不像朱峰的青鸾火那般澄澈,带着暗沉光泽,像被乌云遮蔽的太阳,在掌心微微跳动。
更诡异的是,周围弟子身上的灵息竟在隐隐颤动,像是被什么吸引,又像是在畏惧。离他最近的几个弟子脸色发白,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“这是什么灵息?”有人失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