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(第5页)
一个穿着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灰色短褂,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儿,正蜷缩在门旁一把三条腿的破藤椅里打盹。
他嘴里叼着个燃着劣质烟叶、散发着呛人气味的旱烟袋,干瘪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弱起伏。
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惺忪浑浊、布满血丝的睡眼,如同打量一件破旧家具般,上下扫视着秦昆。
那异于常人的青灰色皮肤,隐隐散发出的、与战后废墟格格不入的、带着淡淡尸腐和怨煞的腐朽腥气,让老头儿布满皱纹的眉头立刻厌恶地皱了起来,如同闻到了什么恶臭。
“找谁?”老头儿吐了口浓白的烟圈,声音带着长期被劣质烟叶熏燎的砂纸摩擦般的粗糙感,语气冷淡,透着拒人千里的漠然。
“大爷,您好,”秦昆努力挤出和善笑容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害,“请问这里是城建局吗?我是新来报到干活的,上面安排过来的。”他指了指黑冰禁牢的方向。
老头儿浑浊的眼珠在秦昆脸上停留了两秒,又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破黑袍,用乌黑的烟袋锅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那块破败的石牌:
“嗯,城建局。牌子在那,自己看。”
他确认了身份,又懒洋洋地、带着点打发意味地抬了抬下巴,指向半开的大门内那幽暗的楼道,“找管事的?进去左拐,走到头,那个门框上还镶着半片破玉的办公室就是,姓王。”
说完,他重新眯起眼,仿佛对眼前的人和事都失去了兴趣,又沉浸回自己的烟草和瞌睡中。
“得嘞,谢了大爷!”秦昆心头微动,顺口问道,试图拉近点关系,“大爷您贵姓啊?看着就面善。”
老头儿撩起眼皮再次瞥了他一眼,浑浊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,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:
“秦。”随即又补充了一句,带着点不耐烦,“秦姓多了去了…往里走你的吧,别杵这儿挡道。”显然,没有丝毫攀亲戚的兴趣。
秦昆咧咧嘴,碰了个软钉子,也不以为意,依言转身,踏入了城建局大楼那如同巨兽受伤后张开的口器般的门洞。
大楼内部的光线极其昏暗,仿佛黄昏提前降临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、令人窒息的复合气味——刺鼻的石灰粉尘、潮湿霉烂木料散发出的腐朽气息、以及无数破碎阵基残留的、带着狂暴不稳定灵能的臭氧与硫磺味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。
断掉的照明符阵线路如同僵死的黑色蛇虫,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,随风轻轻晃动。地面坑洼不平,到处是散落的建筑碎块——断裂的石梁、扭曲的金属、破碎的琉璃瓦、还有烧焦的灵木残骸。
只有中间一条被人用脚硬生生蹚出来的、布满灰尘和脚印的小道勉强可走。
墙壁上布满了新新旧旧的法术冲击痕迹和拙劣的修补痕迹。
巨大的焦黑坑洞旁是匆忙用普通砖石填补的疤痕。
深深的剑痕裂缝被粗糙的泥灰抹平;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暗红色的、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。秦昆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一边啧啧称奇。
这城建局自个儿办公的地方都破败成这副鬼样子没人管,看来要么是真忙得脚不沾地,要么就是……这官僚系统本身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?或者,是某种更深层的“乾坤”?
尽头那扇厚重的木门,门框上方果然镶嵌着半块焦黑碎裂、但质地温润、残留着一丝微弱灵光的玉符残片。
门虚掩着,留着一道两指宽的缝隙,里面透出比楼道稍亮一些的光线。
秦昆停下脚步,整了整自己那身破烂得如同乞丐、几乎遮不住多少肉的黑袍,清了清嗓子,挺直了腰板,然后小心翼翼地、带着点试探性地叩响了那扇象征着未知命运的门扉。
叩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