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(第2页)
“让她把画像和玉兰花的样子画细点。”林铁拿出纸笔,“裙摆的褶皱要松散还是紧凑?玉兰花要半开还是全开?这些都得说清楚。”
他知道,仿品能学走“怎么做傀儡”,却学不走“怎么让傀儡像那个人”。
那些跟风的弟子做傀儡,无非是刻个大致人形,用颜料画张脸,能走能抬手就敢卖。林铁却在琢磨更细的事:爱笑的人眼角会有细纹,他就在傀儡脸上刻两道浅弧;爱皱眉的人眉间有个小坑,他就用刻刀轻凿一下;连走路的姿势都分“轻快”和“沉稳”——轻快的傀儡脚踝处刻得活络,迈步时带点晃动;沉稳的就把关节轴做得紧些,每一步都落得实。
有次给位老将军做“少年傀儡”,模仿他年轻时在战场的样子。老将军没说要什么样,只说“那时候总揣着块令牌,走路时令牌会撞着腰”。林铁就在傀儡腰间缝了个小布囊,里面塞了块小铁片,走路时真能发出轻微的碰撞声;连站姿都特意做了点倾斜——老将军现在腿脚不便,年轻时怕也受过伤,站姿不会那么笔直。
老将军来取时,刚摸到傀儡腰间的布囊,眼泪就掉了:“就是这个声!那时候我总怕令牌丢了,走一步摸一下……”
这种“连自己都快忘了的小习惯”,成了林铁最稳的优势。
跟风的弟子很快就撑不住了。他们的傀儡卖不动——富婆们买一次就知道,仿品看着热闹,却没灵气。有个弟子学林铁做“读书傀儡”,却把书拿反了,被买主笑了半个月;还有人想刻“带痣的夫君”,结果把痣刻在了右眉,被退了货。
有人不甘心,托李乘风来找林铁“取经”,说愿意分他一半利润。林铁只说了句:“你先弄清楚,客户要的是傀儡,还是藏在傀儡里的念想。”
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,转头却学林铁搞“定制”,只是没耐心细问,照着客户随口说的“高个子”“穿蓝袍”就动手,做出来的傀儡千人一面。
林铁的订单反而更多了。客户们都说,找他做傀儡,得先坐下聊半天——他会问“那人说话时爱摸鼻子吗”“笑起来是露上牙还是下牙”,连“生气时会先抿嘴还是先皱眉”都要问。这些话听着琐碎,做出来的傀儡却总能戳中心坎。
他甚至开始研究不同年纪的“神态”:小姑娘的傀儡,眼神会带点好奇,总往高处看;老夫人的傀儡,嘴角的纹路会往下垂,却透着温和;连小孩子的傀儡都分“调皮”和“文静”——调皮的傀儡衣角故意做了点外翻,像总在跑的样子;文静的就把手指刻得并拢些,像总在捻衣角。
这天赵虎兴冲冲地跑回来,手里拿着个歪歪扭扭的傀儡:“你看!李乘风让三队的人做的,说要跟你抢生意,结果卖了三天都没人要,现在堆在坊市的角落里落灰呢!”
林铁瞥了一眼,傀儡脸上的红颜料掉了块,露出底下的木头,关节处用的竟是铁丝,一动就吱呀响。
“他们学不会的。”林铁继续给手里的傀儡缝腰带——这是给周夫人做的红裙傀儡,腰带要打个蝴蝶结,周夫人说她夫君当年就是被这个结绊了一下,才注意到她。他把结打得松松的,留了根飘带,走路时能轻轻晃动。
窗外传来跟风弟子的抱怨声,说“傀儡生意不好做”“还不如回去打粗坯”。林铁没在意,只是把蝴蝶结的飘带又剪短了半寸——周夫人说过,她的红裙飘带被风吹得太长,总沾到泥。
他知道,做傀儡和打铁一样,看着是敲敲打打,其实藏着对“物”的琢磨,对“人”的上心。那些只想着赚钱的仿品,赢不了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。
就像他给每个傀儡做的“独一份”的记号——可能是耳后的一颗小痣,可能是袖口的一道旧痕,可能是走路时总先抬的左脚。这些东西,仿品学不走,也没人愿意花心思学。
油灯下,红裙傀儡的轮廓越来越清晰。林铁的指尖捏着细针,把飘带缝得更牢。他知道,只要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还在,他的傀儡就永远是“独一份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