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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逍遥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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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(第2页)

月孛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着抬头。

蜜浆池的边缘,立着一尊巨大的、轮廓模糊的石像。石像的材质仿佛是某种风化的、沾满糖霜和蜜渍的岩石,细节难以辨认,只能隐约感受到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威压。石像的姿态似乎是低垂着头,俯瞰着池中受刑的她。

而最刺目的,是石像伸出的、指向池中的一根巨大石指。

一滴粘稠的、散发着比池中蜜浆更浓郁百倍甜苦气味的琥珀色黏液,正从石指的指尖缓缓凝聚、拉丝,最终——

“嗒……”

沉重地滴落,砸进她身下翻滚的蜜浆池中。

每一滴落下,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濒临破碎的佛茧上,让那沙沙的啃噬声更加疯狂,让包裹她的蜜浆更加滚烫粘稠,让那甜到灵魂都为之苦涩的味道更加深入骨髓!

幻象中的痛苦是如此真实,与她吞下琉璃糖心后体内那灼穿般的剧痛内外夹击!月孛的身体在现实中剧烈地颤抖,冷汗瞬间浸透玄衣,额角青筋暴起,牙关紧咬几乎要碎裂。她漆黑的眼眸深处,倒映着幻象中那模糊石像滴落黏液的可怖景象,以及自己正在被亿万糖蚁啃噬殆尽的绝望金光。

无面老僧静静地看着她承受这非人的折磨,蠕动的金光面孔上,似乎浮现出一丝……满意的弧度。

甜煞入魂,佛性剥离。这蜜浆池与糖蚁噬茧的酷刑,正是铸造那把“弑佛刃”的炼狱熔炉。而池边那模糊石像滴落的“蜜”,便是这场扭曲“淬炼”的催化剂。

醉骨酒·蜜烬余灰

“醉骨轩”的招牌在阴雨里半死不活地摇晃,漆皮剥落,露出底下陈腐的木色。推开那扇吱呀作响、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,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。

那是上百种劣酒混合发酵的酸馊,是木头常年被酒气浸润的腐朽,是廉价脂粉的腻味,更深层处,却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古老、极其尊贵、却又腐败到极致的甜香。这甜香如同深埋地底的玉髓,被污浊的泥浆包裹,唯有最敏锐的嗅觉才能捕捉到那一缕勾魂摄魄的堕落气息。

酒肆内光线昏暗,油腻的方桌条凳歪斜。老板娘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,脸上涂抹着厚厚的、如同劣质糖霜般的白粉,嘴唇却鲜红如血,像两颗熟透的毒樱桃。她倚在柜台后,眼神浑浊,带着一种看透世事却又深陷其中的麻木。

月孛径直走到柜台前,玄衣上未干的血迹在浑浊空气中格外刺目。她没说话,只是将一枚沾着暗褐色污渍的铜钱拍在油腻的柜面上。

老板娘眼皮都没抬,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。她慢吞吞地转过身,佝偻着背,从柜台最深处费力地拖出一个巨大的、布满陈年污垢和霉斑的酒坛。坛身厚重,陶质粗糙,封口用的不是泥,而是一层凝固发黑的、如同沥青般的蜜蜡。

她伸出枯瘦如鸡爪、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,用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,开始小心翼翼地刮削那层厚厚的、坚硬如石的蜜蜡封口。刮下的碎屑并非蜡渣,而是闪烁着暗淡金光的、沙砾般的灰烬,散发着类似香火燃尽后的焦糊味,又混合着那股腐败的甜香。

“嗤啦…嗤啦…”

刺耳的刮削声在死寂的酒肆里回荡。

终于,封口被撬开一道缝隙。那股被压抑的、古老腐败的甜香骤然浓烈了十倍!如同打开了地狱的蜜罐。老板娘从缝隙探手进去,在粘稠得几乎无法流动的黑色酒液里摸索着,发出咕叽咕叽的粘腻声响。

半晌,她枯瘦的手指夹着一块东西抽了出来。

那东西约莫鸽卵大小,呈现出一种半融化的焦糖色泽,表面凹凸不平,布满细小的孔洞和蜂窝状的纹理,闪烁着一种油腻而黯淡的光泽。它看起来像一块被烈火焚烧后又急速冷却的琥珀,又像一块凝固的、饱吸了无数污秽的蜜糖残渣。最诡异的是,它内部似乎封存着无数极其细微的、闪烁着微弱金芒和灰黑光泽的颗粒,如同被碾碎的星辰灰烬。

“喏,”老板娘将那焦糖状的结晶随手丢在柜台上,发出沉闷的“嗒”一声。结晶表面沾满了粘稠发黑的酒液,缓缓向下流淌。“‘醉骨酒’的精华,‘蜜烬余灰’。”她舔了舔鲜红的嘴唇,声音沙哑,“据说是当年蟠桃宴上泼洒的残蜜,混着兜率宫里八卦炉崩出来的热灰……嘿,神仙的垃圾,倒是成了凡间的宝贝。”

月孛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块焦糖结晶。那股腐败的甜香,混合着香火灰烬的焦糊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熟悉感?

她没有丝毫犹豫,拈起那块粘腻冰冷的结晶,直接送入口中。

没有预想的甜味。

入口的瞬间,一股难以言喻的复合冲击在味蕾上炸开:

极致的苦:如同浓缩了千万种草木焚烧后的余烬,带着呛人的焦糊。